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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故人· 董王庄——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

    信息发布者:ljq2017
    2017-04-07 14:56:11    来源:阿俊   转载

    故人· 洛阳

    阿俊 阿俊

           去年冬天,十月底,我与妹妹从北京回乡探亲,看望父母,坐了一宿的火车,天蒙蒙亮到达洛阳。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下车后,一抬头,也是灰蒙蒙的天,像极了北京,我习惯性掏出了口罩,迅速戴上……
    远远望去,出站口等待的人群,焦灼般搓着手,隔着玻璃门向内张望着。宾馆住宿,出租拉客的叫喊声,带着浓浓的乡音,一阵一阵在耳边轰鸣;卖地图的老妇,一日游的接待,卖包子、油条、胡辣汤的小店,广场上人来人往,显得乱糟糟的。陌生的揽客人,奔波的赶路人,来回游走,我站在出站口,戴着口罩,显得格格不入。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火车站的熟悉,却原来如此陌生,想来,我也是个归客……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拖着行李,出站右拐,穿过一个公交站,头晕脑胀地冲过人群,一路向西走。路旁大红的饭店招牌,大字写着洛阳牛肉汤、糊涂面、豆腐汤,店门口放着几张桌子,热腾腾的牛汤,飘着葱花,碗边红色塑料筐里搁着的饼丝,还冒着丝丝热气,中年男人呼噜噜地大口喝着汤,脑门子直冒汗。地上扔着餐巾纸,白的吓人。在这个爱喝汤的城市,这样的牛汤店,随处可见。新开发的楼盘孤零零站在路旁,空气里飘着水泥油漆的味道,叮叮咣咣的装修声,掩盖着过往。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路对面赫然矗立着,刻有金谷园字样的牌坊,斑驳的字迹,金粉脱落。西晋时石崇与王恺比豪于此,金谷园别墅里,当年莺歌燕舞,酒翻裙污,何等奢华,一切的一切都在绿珠跳楼后,香消玉殒,归于尘土。至今,空余“金谷春晴”四字应景,无从窥探,真真是:眼看他起高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。这一片,现在成了老旧的小区,饭肆林立,男人、女人行色匆匆,巷子里,开了不少宾馆,靠着火车站,住宿营生。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在迎宾站买了汽车票回乡,有一趟上午九点的客车,是打俺镇子上发过来的,马家河——洛阳,每次回来都会坐这辆车,司机是邻村的大伯,也是乡里熟人了,见我们走过来,他摇下车窗,寒暄几句,大伯递了根烟给我,红旗渠的,我没带火,就顺手揣兜里了。等了好一会儿,站里还是没几个人坐车,或许是离年关还早,外出的人,都没回来,整个车站显得空荡荡的。只有几个穿工作服卖车票的大姐,来回走动,等不来人,大伯喊了一声:“宜阳,宜阳,上车,走啦!”,车子开动,晃晃悠悠的出了迎宾站。

           由于洛阳站在城市的北面,回乡要穿过大半个市区,才能出城。一路走,我一路四下里张望着。解放路,新都汇,王府井,迎面飘过。跨过牡丹桥,便是这几年开发的洛龙新区了,自从市政府从老城整体搬迁过来,新区的规划大张旗鼓,隋唐城遗址公园、洛阳博物馆、体育馆、歌剧院、贯穿东西的开元大道,市府门前阔气的音乐喷泉等大型场馆,高档社区一字排开,铺张开来,真是认不得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这些年,自打洛阳牡丹花会升级为中国洛阳牡丹文化节后,旅游带动了经济发展。往南边,一直开发到龙门石窟,还修了高铁站。伊水边新建了伊滨新区,香山脚下的别墅,龙门一号等房地产,大肆开发。城市总是如此的吸引人,华灯初上,灯红酒绿,红尘万丈里,扑朔迷离。于是,人们纷纷舍弃了故乡,小河,祖屋,甘愿被钢筋水泥禁锢,并乐此不疲……

           洛阳的发展,日新月异。洛水两岸,昔日里十三朝古今兴废,荡然无存。永宁寺,上阳宫,含嘉仓,定鼎门,丝绸之路上这些显赫一时的历史地标,烟消云散。鼓角争鸣回荡在白马驮经的铃铛声中,慢慢远去,水逝云飞。空留洛神赋传世,激荡着这一代又一代的才子佳人,追昔过往。
    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水不洗水,尘不染尘,大历史与大发展,总是奔涌前行,渐行渐远。
           ……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车子缓缓行驶在洛宜大道上,路边的农田,大片的荒芜,村子里砖头瓦砾,断井残垣,无不昭示着拆迁对这里的改变,农民们躲进新居,开始了向往中文明人的生活。
           ……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远远地看到一尊汉白玉雕像,书生般束发冠巾,执卷远眺,站在那里。大伯说那是咱这里的大诗人李贺。我这才想起我这“诗鬼”同乡,被作为县里的历史名人,立碑树撰,昭示着这一方水土的人杰地灵,脉络根源。如今,俺这县城也是大变样,高楼林立,都快不认路了。坐在车子上的人,只能跟随大时代的脚步前进着,无能为力。唐朝诗人李华诗曰:宜阳城下草萋萋,涧水东流复向西,芳树无人花自落,春山一路鸟空啼。于古于今,总是如此。

           出县城,过灵山寺,便离家不远了。灵山寺,始建于金大定三年,距今已有800多年。寺以山得名,山因寺闻名。相传,周灵王寝葬于此,故其灵山。县里为了发展旅游业,这几年对其招商引资,灵山寺已今非昔比。金瓦红墙,城门高耸,雕梁画栋,好不气派。广场上新塑成的高大佛像还未成型,躲在钢筋架构里,裹着红绸,密不示人。新修的莲花公园临洛河而建,规模宏大,引水种莲,供人休闲。深山藏古寺,如今成了城门紧闭,已无苍幽可言。想起来早些年来此游玩,凤凰泉、老龙头,水滴岩,水声阵阵,飞阁流丹,十分美妙。寺门背依山崖,满山苍翠,面临洛河,坐南朝北,俯瞰众生。一到庙会,十里八村的乡亲,都会赶来拜佛,香火极盛。《翳然亭记》记载此地“诸峰耸碧,左右两翼翩翩欲飞。伸颈,饮洛河之流;举目,睇邙山之胜”。追昔过往,可见一斑。

           天抹黑,西山渐渐暗淡下来,山路崎岖,一路颠簸,车里人昏昏欲睡。司机大伯这时突然放起了音乐“星星还是那颗星星,月亮啊,还是那颗月亮,碾子是碾子,缸是缸,爹是爹来娘是娘……”老歌回荡,如泣如诉,此时此地,听的人心痛。我把脸转向了窗外,一时无语,车子走走停停,不时有老乡下车上车,车门吱吱地无力关合着……

           恍惚间,车子就到了镇子上。远远地看见父亲向着车子走来。到跟前,父亲接过行李,问我们饿了没,走,先回家。伴着月光,跟在父亲身后,缓缓往家走去。有人说:故乡,小道,初恋,狗尾草。乡下的一草一物,最是难忘,魂绕梦牵。路边小树林里牵过手的姑娘,早已嫁人,远处那条小巷子是抄近道上学的路,烟站和教堂还在,记得在巷子里还跟人打过架嘞,中学时离家近,不住校,这条路,不知到走了多少次来回。

           上来一个大坡,看见八卦楼就到家了。这八卦楼呀!建于50年代,左沟大队的字样还在,依稀还能看到无产阶级万岁的刻字,只是那个年代挣工分、吃大锅饭的日子早已过去了。离它不远的排灌站也还在,小时候,总会躲在那些砖砌的桥洞里玩耍,如今早已荒废,没有倒塌罢了。
    八卦楼其实就是一个灌溉渠道的闸门,名字的由来,不得而知。村里老人说,早年间,楼顶有个八角的亭子,可好看啦!想必名字是这么叫开的。如今,白石墙、缺角的台阶还在,楼顶早已塌掉。我母亲说,她嫁到这村,就是这样了。记得我小时候,由于家里是土坯墙的青瓦房,没有晒粮食的平台,那些年俺家时常在这八卦楼上晒粮食,赶上下大雨,就要睡在楼下的窑洞里,看粮食。晚上窝在哪里,一夜雨声是睡不安稳的。第二天大清早起来,你会发现盖粮食的塑料纸,早已经被刮飞了,压角的石头也没影了。唉,真不容易,母亲总说是熬过来的!现在,家家都盖了楼房,这八卦楼的楼顶,就成了村里人夏天凉快的好地方,人气很旺。对了,俺村叫南岭,在乡镇南面的岭子上,想必名字也是这么来的。

           到家后,父亲靠在门框边说:你妈在你婶子家做活嘞,你去看看吧!。我把行李放在桌子上,就去找母亲了。村里这两年铺了水泥路,很平整,夜风很凉,我沿着沟边,一浅一深,慢慢移动步子。刚进到婶子家院子,就听到里屋有人喊:王波,回来啦!我一听是二嫂子的声音,我答应着,应声入屋。只见昏黄的灯光下,五台缝纫机嗡嗡响着,屋里堆着很多儿童棉衣,还有些丝棉和布料,一帮女人在低头忙着呢。看我进屋,有人说我胖了,有的说长高了,真是城里人了,你妈啊盼着你们回来,等了好几天。我走近和母亲聊了几句,她说一会就好,这点活,今儿干完,于是低头继续缝衣服了。在乡下,农闲时,女人们就会做些针线活,贴补家用。村里这两年办有两家给城里代工服装的家庭作坊,不忙时,母亲就在这里干活。我母亲手巧,一手好针线,只是现在眼力劲儿不比从前了。记得我们小的时候,母亲钩毛裤,纳布鞋、缝棉袄,织粗布床单,从不闲着,家里大小衣服都是她亲手缝的,至今,家里柜子里还有一双我母亲给我做的最后一双新布鞋呢!那年月家里穷,就连我那清汤挂面似得头发,也是她剪的,一直到了高中,我才去的理发店,节省下不少钱。

           我出门抽烟,见一群小孩子从沟下跑上来,这会儿应是下学了吧!约莫七、八岁的样子,小脸冻得通红,脏脏的衣服,手里拿着刚在小卖部买的辣条和糖豆。见有人在,小孩刚站稳,我俩互相看着,他们不认识我,我也叫不出他们的名字,颇有“笑问客从何处来”的感觉。我一下子像失了魂似的一惊,这是我的老家啊!打小我也是在这里玩耍长大的,村里人竟然都不认识了。看来,出门在外久了,物是人非,心里酸酸的。猛抽了几口烟,我叫住一个小孩问:你认识我吗?孩子只摇头,我说你爸爸叫什么名字呀?我也是这村里人,你看我就住在那一排房子。小家伙眼睛咕噜噜一转,扭头就跑,我拉住他不放手,他瞪了我一会,这才说:我叫王志飞,俺不认识你,俺爸是王宏。哎呀!你是宏哥的孩子啊!他看着我不吭声,忽然孩子塞给我一个旺旺的糖豆,想必是觉得我大概是真认识他爸爸。我摸摸他的头说:快回家吧!这时,母亲走了出来,看见孩子跑过去的背影说:不认嘞了吧!那是你宏哥家的娃,都上小学啦!娃子们长嘞老快,你不常在家,都很生,你也赶紧类,看看人家孩子都会跑啦!你这还莫结婚类。我没吭声,笑了笑,低着头,跟在母亲身后回家。

           我想早晚有一天,这群孩子们也会像我一样走出家门,离开故乡,或远或近罢了,走了回来,或者离开再也不回来了,世世代代,不都这样,唉!

           饭后,我同母亲一起刷碗,母亲指了指院子里前年种下的石榴树,对我说:“结果子啦,今年秋天结了四个大石榴嘞,三个大的,一个小点儿,长的呀!都咧开了嘴,红壤的,可甜啦!你说说多巧,咱家四口人,刚好结了四个果子,不多不少,真能。我和你爸不舍得吃,留来留去,都是留不住,还想着,等你俩回来尝尝;还有那几盆花,樱桃、兰草、美人蕉,都开得可漂亮了;门外边沟沿前种的菊花,也是开啦一大片,黄彤彤嘞,老好看,你们不在家,瞅不见嘞;咱后边那个小菜园子,茄子、豆角、倭瓜、青菜种不了几棵就吃不完的菜,结类可稠啦!不像你们城里都是打农药的。知道你喜欢吃倭瓜,后来结嘞都长老了,留不住嫩的。明年秋天,你再回来趟,我多种点,家里啥都有。”母亲有说有笑,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,僵在那里。母亲今年很瘦,睡不着觉的毛病,一直折磨着她,我每每电话里,都要让父亲多买牛奶鸡蛋,养养身子,可总也不行。
    俺娘俩,站在院子里聊了很久,妹妹怕冷,早早躲进屋里看电视去了,父亲出门还没回来,夜已经深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晚上,我和父亲睡一张床。想来,长大后就再也没这样一张床睡过。父亲一直为我的婚事发愁,虽然我也时常劝他们,别着急,缘分没到呢!可终归是可怜天下父母心。从我的工作,说到家里一年的大小事,地里收成不好,花生价格低没人要,谁家生了孩子,谁家姑娘疯了,谁上吊了,谁家发财了,谁家欠咱家的钱不还……父亲说着说着就发出了呼噜声,睡着了。我起身关了灯,瞥见窗外漫天的星星,时不时还有狗叫,蛐蛐虫子的声音,此起披伏,乡下的夜晚,安静的吓人,没有汽车轰鸣,霓虹璀璨,今晚,我可以睡个好觉了。
           ……

           鸡叫声传来,一遍一遍的打鸣,天就亮了。一大早,妹妹还在睡懒觉,我和父母亲约好了,要陪他们去跑步。邻家的大伯年轻时当过兵,有坚持早上跑步的习惯,想来有二十多年了,从不间断,身体可好了。这不,母亲说:他们有三五个人结伴,每天也都跟着大伯去跑步,庄稼人睡不了懒觉,锻炼锻炼总是好的,你爸他,懒死了,不肯去,我就跟人家一起去了。我们仨从村口八卦楼出发,一路小跑,母亲一边跑一边也说着村里的变化,指了指八卦楼下边的房子,说是新开的面粉厂,现在人都懒了,不愿再淘粮食磨面,都是拿粮食去换面了,你俩不在家,也吃不了多少面,家里还有去年一大圈麦子呢;晒谷场那边,有人搞起了滑冰场,五块钱一个人,可多孩子玩,夏天可热闹了;这边夏天还有烧烤类,我说这都赶上了城里了呀!真不赖!

           故乡变了,随着外出打工年轻人的回来,也带回了很多城里的稀奇玩意,很时髦,母亲说镇子上也有了KTV,年轻人也爱去唱唱歌,喝喝酒。

           父亲很沉默,一路上话不多。和母亲说起村里几个人的事,她就说我父亲,你看看人家过嘞多好。这下,父亲不爱听了,张口就骂,转身就走,我拉也拉不住。看吧!这就是俺亲爹,倔老头一个。母亲说:别理他,恁大人啦,跟娃子们似嘞,你们不在家,不知道他有多气人。我一边安慰母亲,一边眼看着父亲背着手的背影,慢慢远去,往双角角树那边走了,头也不回。

           我和母亲接着往西大梁方向走,上了梁子,风很大,我裹了裹围巾,四下里张望。地上还有霜冻,冰凌子下面,蒿子叶红樱樱地舒展着,格外好看,小酸枣树上,偶尔还有几个未落下的小枣,母亲随手摘了几个递给我,又往兜里装了几个。我拿起一个放在嘴里一咬,酸的要命,但很有味道。母亲说:今年镇子上收枣核嘞,还不到“七月边,枣红圈”,青枣子都好多人捋下来卖钱,所以不多了。梁子上的山楂树叶子还红着,黄栌叶子落了一地,红黄间绿,可美了。麦子种嘞早的,也绿油油了,齐脚深,透着深绿,挂着冰凌,带着露水,顽强生长着。小时候,放牛打猪草,没少往这里跑,这一带再熟悉不过了。母亲喊了我一声,我跑过去,母亲指着地上说:看,这儿不少小蒜嘞,快掐点回去下饭。我立马来劲儿啦,满地里找着。小蒜啊!可真水灵!我们这乡下人,爱用它来做饭提味用,剁一大把放在糊涂面里,可香啦!那些年,乡下冬天除了地窖里的白菜、罗卜、红薯,绿叶菜是很少见到的。母亲每每秋天总会掐很多,拿来腌咸菜,就饭吃。儿时,每次挎个篮子,拿着镰刀去割猪草,我也总会掐一大把放在篮子里带回家,去做饭,那味道,真是忘不了啊!
    俺娘俩就这样一路走着、说着话,不觉起,都快走到武坟了。这时,天飘起了雨点,母亲说咱回去吧!我说看这天,下不大嘞,咱再走走吧!前面好像有个水库,我长真大还莫去过嘞。母亲一听,说:那走,正好你三爷爷在哪里看水库呢,咱去看看他们。

           转过一个山梁子,很大的一片水潭映入眼前,水很绿,在两个山头间满满的一洼水,看不到尽头,可美。母亲说除了天旱浇地放水,这里一直有人看着嘞,莫污染,可干净。岸边石壁上布满青苔,冬日里还是翠绿一片,很好看。过对岸要经过水库大坝上的一座石桥,桥头立着一块石碑,写着武坟水库的大字,边上散落着一堆雕刻有花纹的石块,像是旧桥的栏杆,花纹很美。路面积水很深,十分泥泞,俺娘俩小心地沿着栏杆过去,远远地能看见对岸两间平房里,有人走动。这角度看水库,宽广的水面,岸边停着一艘小船,飘点小雨,显得很是灵动。

           慢慢走近房子,看见一辆崭新的轿车停在那里,我喊了一声三爷爷,一下子惊醒了院里的小狗,一阵狂咬,三爷爷走了出来,骂了几句,狗不咬了。他认出是我母亲,连忙招呼俺娘俩进屋坐,我三奶奶也在家,院子里养了不少鸭子,呱呱地叫着,正在啄食着一地的玉米,人走过去,四下里散开了。三爷爷也是多年不见,握手进屋,我递了根烟给他,他问我住在北京那里?我说朝阳,他说他年轻时当兵在石景山,后来分配到了燕山石化,离休后,就回老家来了。今年他自己还开车,又去了趟北京,有几个老战友在,时常联系。就是刚好赶上北京开会啥的,车辆不让进五环。于是,车停战友那,他就被战友带着去看了天安门,故宫没进去,莫意思,他说北京变化太大了,老了,跑不动了。母亲对他说:你再去,跟俺婶子也带上,去看看。他说:我都走不动,她去也莫啥好看类!我这才扫了一眼屋子,两张单人床摆在两边,被子很旧,桌子上放着些小橘子,已经干瘪了。三爷爷看我盯着墙上的一幅字在看,忙说:你看看这字写类咋样?我仔细端详起来,“白日依山尽,黄河入海流,欲穷千里目,更上一层楼”,用笔苍尽有力,好字呀,写嘞不赖!落款是山里人书。他说字是这水库边,村里一个朋友送他的,那可也是个文化人,只是在这乡下,才华埋没了,用不上。
     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这时候,三奶奶从桌上拿起了小橘子,硬往我手里塞,我推脱不下,接过,递给母亲一个。三奶奶回过头来,看着我说:这娃呀!走在路上,真不会认嘞啦,长大了。我笑了笑说,没事,我认识你们呀!临走,留了我的手机号给三爷爷,嘱咐他再去北京了,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。说完,母亲示意我该回去了,他老俩挽留再三要我吃碗面条再走,我执意回去,便辞了他们,出门。
    走远了以后,母亲对我说:你这爷呀!也是风风火火了一辈子,有本事人,脾气倔,打过门就看不上你这奶奶,叨骂了一辈子。看看,老了还不是这个瞎老婆子,走到那跟他到哪,这都是命啊!
    雨点又下起来了,泥路不好走。母亲说:咱不走老路了,这样,从这道岭上翻过去,可近,于是,我跟在母亲后边,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走。看着母亲的背影,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,母亲送我去小学,她拿着书包,在前面走,我跟在后头,哭鼻子不去上学,嘴里还塞着她给我买的大白兔奶糖……母亲回头看我在发愣,大声说:看着点路,别卖夜眼。母亲说起那些年,学大寨,修水库,开荒种田时来过这,一晃也好多年了,山还是那座山,路还是这条路。日子过嘞可真快!就这样,俺娘俩一边走,一边掐小蒜,蔓菁等野菜,不一会儿,母亲手里满满捏了一大把小蒜,我手上也没空着,俩人满噔噔地回家去。

           到家,刚一进门,就听到父亲在喊:“饭做中半天啦!不见人,寻了一圈也莫找着,赶紧洗手吃饭。”母亲没理他,我递过手里的小蒜,父亲接过去,舀了一瓢水洗干净,放在擀面桌上,切的很碎下到锅里。又扭头对我说:“我做了糊涂面,刚好用上,多香!”母亲走到上屋,掏出口袋里的酸枣递给了妹妹,让她也尝尝。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,糊涂面搁了点辣椒油,带着小蒜的香味,满屋子乱飘,别提多好吃了。

           我端着碗,坐在檐下,看着房檐流下的雨点,流到接水的铁皮桶里,叮叮咣咣的做响,转身对母亲说:吃罢饭,给你烫头发去,早早在电话里说了,你这留了十多年短发了,该换换样子了,家里那张老照片上,你跟我爸在洛阳赶牡丹花会时,拍的那张照片还记得吧!那时候,你大波浪卷头发,喇叭裤,多好看。母亲说:“老了,那都多少年前了,那时候在食品厂,真胖。就是洛阳呀,前阵子跟你爸去看你大伯,都不认得路了,城里阵暂变化真大。父亲说:“去吧!”妹妹也在一旁劝她,这才答应了。我笑了笑,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,见我吃得香,父亲说慢点吃,锅里还有呢!

           饭后,雨渐渐停了,我和妹妹拉着母亲出门,往镇子上走。突然,母亲说:“你还记得镇子上卖豆腐哪家吗?那姑娘去年回来,在镇上开了个理发店过日子,带这俩孩子,男人在深圳厂里打工嘞,过得挺好。”我很惊讶地看着母亲,说不出来话。母亲接着说:你忘啦!我可没忘,咱家里你们那些信,我还锁在抽屉里,没舍得扔呢!”我说留那些干啥,母亲说:咦~多少都是个纪念啊!妹妹也一旁打趣说:“哥,那咱就去她家做头发吧!”我没吭声,低头往前走去。

           从八卦楼下到坡底,又路过小树林,树木都长得高大了,一片森然,我想我是该见见她了。
    豫西的小山村里,雨又越下越大,我撑开伞,对母亲说:走吧!就去她哪儿!
          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          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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